五一吃海鲜还去舟山沈家门？中国第一鱼市面临大洋港挑战

遗忘重来

千帆归港，桅樯如林。5 月 1 日起，东海休渔开始。漫步具有 612 年建港史的舟山市普陀区沈家门渔港，海风怡人，入眼皆景。
沈家门渔港是世界三大群众性渔港之一，承载着舟山渔业的辉煌记忆。自 2016 年 1 月入围省级特色小镇第二批创建名单以来，沈家门渔港小镇立足新起点，不断壮大水产交易市场。依托中国舟山国际水产城这一国家级重点大型水产品批发市场，2019 年小镇接纳沿海五省一市水产品投售船只上万艘次，交易水产品 85 万吨、150 亿元，规模名列国内前茅。去年，水产城海鲜交易量 88 万吨，交易额 163.9 亿元，是我国名副其实的原产地海水产品第一鱼市。


舟山国际水产城掠影
不过，一直稳坐中国沿海水产品交易量头把交椅的舟山国际水产城，近期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——江苏大洋港。


江苏大洋港新港（林上军摄）
水产城蟹交易量明显减少
舟山国际水产城位于著名渔港沈家门，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最早的规范化水产交易批发市场。
去年 8 月至 10 月，来这里投售蟹类水产品的本地渔船明显减少，去年水产城蟹类交易量 18.9 万吨，同比减少约 5.6 万吨。
蟹类投售船只为何少了，渔民们都去哪里了？以岱山为主的部分渔船去江苏南通启东大洋港投售了。从各方汇总的数据看，去年舟山共有 1200 余艘渔船（占舟山渔船总数约五分之一）季节性在江苏、上海、宁波等地投售，主要为蟹笼、流刺网、拖虾等作业船。其中 1110 余艘（岱山 1000 余艘、普陀 100 余艘、嵊泗 10 余艘）在大洋港、盐城市射阳县、连云港海头镇等地投售，尤其以大洋港投售最多。另有 100 余艘在上海、宁波投售。
为什么去大洋港投售？岱山县高亭镇晨辉渔业合作社社长王辉介绍，去年 8 至 10 月，该合作社 48 艘渔运船全部在大洋港投售，因为那边每斤价格要高出 3 至 5 元，而且休渔结束刚开捕时，渔场离大洋港行程五六个小时，最多 7 小时，而到沈家门舟山国际水产城，需要近 20 小时。10 月份以后，随着渔场南移，部分渔运船才会到舟山国际水产城或其他地方投售。这样的投售习惯，已有四五年。
许国达，岱山人，在舟山国际水产城开公司 10 多年，去年产值约 2 亿元，其中七八千万元是在大洋港产生的。他说，捕蟹旺季，目前支撑舟山国际水产城交易的渔船，除了普陀本地和福建的部分船只外，主要还是靠台州地区的 500 多艘船只。" 台州船之所以没去大洋港，因为舟山水产城有几千名扎橡皮筋的女工。为防止蟹相互残杀，活蟹都要捆上橡皮筋。岱山渔船的橡皮筋都是雇佣渔民在船上直接扎，台州渔船没这个习惯，在大洋港又很难叫到女工，而且进入大洋港入口处地形复杂，一不小心容易搁浅。" 许国达说，大洋港还有一个不利条件就是要候潮进出，潮水没涨时，有时只能干等，这与沈家门渔港随时进出还是没法相比。


舟山国际水产城码头掠影
江苏大洋港崛起速度惊人
这些年渔场捕捞地虽有些变动，但总体变化不大，那么为何近四五年舟山部分渔船开始青睐大洋港？
大洋港位于江苏启东吕四镇附近，这一带海域过去盛产小黄鱼，如今小黄鱼数量虽明显减少，但梭子蟹、虾、海蜇、鲳鱼、八爪鱼、鮸鱼及其他鱼类还有一定产量，所以每年渔汛期间，这里依然是岱山乃至舟山渔船主要捕捞海域。
" 天热的时候，最考验蟹活性，鲜度越高，价格越好。" 这几年一直在吕四做水产生意的岱山振南渔业合作社社长虞忠完说，对于渔民来说，哪里价格高就往哪里跑。
吕四较市场的距离，显然优于舟山。在当地贩运鱼货 20 多年的水产经营户高雪明表示，从吕四运到上海水产批发市场约 2 小时，而舟山国际水产城到上海至少 4 个小时；至于吕四运到北方市场，那自然比舟山更具优势，运输时间可节省 5 个小时左右。
从吕四镇驱车前往新大洋港，途中路过吕四的老渔港。老渔港航道窄，最多才能泊靠五六百艘船，而新的大洋港码头上，搭建着一个个白色的膜结构卸鱼棚，远望宛如大鹏展翅。吕四镇渔业渔港局局长吴建华介绍，从 2008 年开始，他们就有建设新渔港的设想，在国家相关部门的支持下，当地国资企业融资超 20 亿元，经过围垦、建设，2017 年新港落成。
新渔港新建水域面积 95.4 万平方米，陆域面积 210.8 万平方米，码头岸线 7663 米，可停泊渔船 2300 多艘，港池里面已建成码头 170 个，冷藏车可直接停靠码头装货。据统计，去年海鲜卸港量近 30 万吨。
吕四人倾力打造大洋渔港不惜投入，雄心勃勃。他们将在现有渔港设施的基础上，配套 9 万平方米的服务设施，融吃住玩于一体，海鲜在港边可以仓储、加工、销售。目前，招商工作已告一段落，建设马上就要启动，未来将形成鲜鱼小镇。
渔港向外，去年 6 月动工的 4 座总投资 46 亿元的集装箱码头正在加快建设。" 这里是江苏新出海口，未来这里将进口如金枪鱼、澳龙等国外水产品，而吕四的水产品也将从这里走出国门。" 吕四港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室主任王宇说，这个商港其中一大功能是服务渔港，增强渔港水产市场竞争力。


江苏大洋港老港（林上军摄）
短板在哪里
翻阅舟山国际水产城的历史，可以发现，随着市场的升级迭代，交易量整体上是呈现往上走的曲线。2008 年，水产城交易总量已达 38.2 万吨，交易总额 43.6 亿元。也就是说，舟山这个水产市场的交易量在 13 年前已经超过现在的大洋港。
国家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、国家重点大型批发市场，中国百强综合商品市场和 30 强水产品批发市场……舟山水产城一度风光无限。2009 年 12 月，舟山国际水产城进行全面改造升级，总投资近 10 亿元，建筑总面积 19 万多平方米。
但 2015 年，水产城改造完毕后，这里的商务楼大量闲置，债务重重，与之相连的商场招租一度也不尽人意。
今年 53 岁的舟山六横岛人俞位海，现任舟山国际水产城活鲜商会会长。4 年前，他听说江苏大洋港新港建成，于是前去考察。近三年来，每年八九月份捕蟹旺季，他都带着自己的几艘渔运船跑到那边做生意，他还季节性租了那边两只码头。他说，目前舟山国际水产城有冰鲜经营户 120 多户，活鲜经营户 170 户，由于场地不够，有 40 家经营户还在附近进不来。水产城现有可支配码头只有 8 座，这明显不够用。
显然，国际水产城当时的设计规模考虑还不够长远。按照目前水产经营发展趋势，冷却水、污水处理等细节问题考虑不周，导致一些制约因素。


江苏大洋港交易现场（林上军摄）
出路在何方
2019 年，舟山国际水产城全年累计接纳各类投售船只 12636 艘次，比上年减少 7%；有经营户反映，去年八九月份舟山国际水产城蟹投售量比上年减少近三分之二，与渔场蟹资源减少也有关。目前已把部分精力放在吕四的舟山某水产企业负责人也表示，近五年来，有 10 多家舟山水产企业落户这里从事螃蟹加工，按照目前势头，如果靠近舟山的渔场蟹资源不能明显恢复，那么舟山国际水产城蟹交易再现辉煌可能性不大。
舟山一些水产企业负责人建议，舟山乃至浙江，要进一步加大蟹苗、鱼苗增殖放流力度。他们认为，吕四一带渔场蟹类资源还比较丰富，与上海江苏大量投放蟹苗有关。
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，浙江海洋水产研究所一位专家说，由于 2016、2017 年蟹类旺发，当时价格大跌，使得蟹苗投放变得谨慎。他认为，东海渔场需要质优价高的水产品，渔业也需要高质量发展，不能仅追求产量。
针对舟山国际水产城现有的问题，舟山国际水产城董事长方斌正在考虑整合周边码头，并协调经营户，确保渔船及时安全卸货。同时谋划如何降低渔民的投售成本，做好舟山海鲜全产业链文章，打造智慧鱼市，全力助推渔港小镇建设。
他介绍，去年底开始，舟山国际水产城启动了数字水产城建设工程，将把云计算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等尖端技术引入全产业链。目前，前期数据的收集都已完成，整个系统预计将在今年 7 月全面上线。后期平台还将配套接入专门的冷链物流系统和 B2B 线上商城，帮助渔民和养殖户打通销售运输环节。实行智能化码头， 实现生产流程标准化。
此外，通过水产城交易区的摄像头，大数据系统可以实时计算出正在市场内交易的人员数量；通过每辆货车上安装的传感器，后台可以记录下每一辆货车的运输路径，最终成交价格等交易信息；水产城的一切闲置空间和设备也将被录入系统，方便前来投资交易的客商租赁。
面对大洋港挑战，舟山普陀区分管水产城的副区长乐舟龙说，水产城将从推进市场有机更新、攻坚市场数字赋能、创新市场交易体系等三个方面着手，大力实施市场转型升级系统工程，奋力实现舟山国际水产城市场地位振兴。在有机更新方面，就要抓紧建设现代水产品冷链仓储中心、集货分拣中心、物流配送中心等设施。确定水产品定点卸货码头，试行码头自动化卸货和数字化溯源管理，建设智能海水冷却系统，补齐冷链物流功能短板，解决市场空间不足等发展瓶颈制约。
专程考察过大洋港的舟山市海洋与渔业局局长蔡朝才告诉记者，该局目前已提出针对性实施方案，建议舟山相关部门高起点制定全市水产交易市场中长期规划，考虑水产城向西拓展空间，同时整合市场，取缔一批小、散、乱的个体交易市场和码头。在降低投售成本方面，引进先进机械，实现自动卸货；对投售渔船给予一定的税费减免。
对于税费减免，舟山市水产流通与加工协会副秘书长缪琦瑛说，尽管这里的水产经营户税费有限，但与外地相比优势还不明显；而且在电商园发展、供应链完善、水产品牌打造方面，也要持续发力。
清华大学中国发展研究院执行副院长董煜就此话题说，一个地方要时时保持危机意识，尤其是在优势产业上，不能坐在过去的成绩单上。随着环境的变化，在双循环格局下，各地都在挖掘自己的优势，大洋港的崛起，是在考验舟山市委市政府的智慧，要以此为契机，系统研究舟山国际水产城的地位、形势、战略走向，要全面制订应对策略，要有突破性的举措。国际水产城的振兴，不仅仅是渔业部门的事情，需要全市动员，并争取省级层面的支持。
浙江舟山群岛新区研究中心主任黄建钢认为，国际水产城问题的凸现，昭示着舟山在开拓新资源的同事，不能忽视传统优势资源的保护开发利用。" 对渔业要有重新的认识。" 他说，其实舟山的传统资源优势很多，如海上交通优势 、海洋水产交易中心优势、海洋旅游资源优势、海流资源优势、海水淡化资源优势、盐业优势等等，要克服捧着金娃找金娃，要把舟山国际水产城打造成全球水产城，让人们到这里后能买到世界各地的优质海鲜。
" 看过全国沿海这么多鱼市，舟山国际水产城交易总体环境、客户资源、管理水平还是最好。" 舟山国际水产城的经营户和投售渔民对中国第一鱼市还是认可的。但面对大洋港的崛起，宁波象山港鱼市的规划，普陀乃至舟山市的领导都感到一种危机感，因为舟山涉渔人口近 40%，渔业是舟山特色产业、优势产业、民生产业，事关千家万户生计、事关舟山旅游发展。得天独厚的舟山，没有理由在鱼市建设方面丢掉龙头老大的地位。
舟山国际水产城，如何继续保持领先优势，已到了面临严峻考验的时候了。
数读：
2020，舟山国际水产城海鲜交易量 88 万吨，交易额 163.9 亿元。其中，蟹类交易量 18.9 万吨，同比减少约 5.6 万吨。
2020 年，舟山共有 1200 余艘渔船（占舟山渔船总数约五分之一）季节性在江苏、上海、宁波等地投售，主要为蟹笼、流刺网、拖虾等作业船。其中 1110 余艘（岱山 1000 余艘、普陀 100 余艘、嵊泗 10 余艘）在大洋港、盐城市射阳县、连云港海头镇等地投售，尤其以大洋港投售最多。另有 100 余艘在上海、宁波投售。
新大洋港新建水域面积 95.4 万平方米，陆域面积 210.8 万平方米，码头岸线 7663 米，可停泊渔船 2300 多艘，港池里面已建成码头 170 个，冷藏车可直接停靠码头装货。据统计，去年鱼货卸港量近 30 万吨。
舟山国际水产城现有岸线 800 米，交易面积 7 万多平方米，舟渔分市场 2 万平方米。
栏目主编：孔令君 本文作者：林上军 滕蓉 文字编辑：孔令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