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观直击香港|狮子山下，他们吹奏起《歌唱祖国》

ll米老太

7 月 2 日下午，62 岁的黄德成拎着自己的萨克斯琴盒，信步穿过香港仔鱼类批发市场边的过街天桥。
香港仔海边的风景，对老黄来说再熟悉不过。小的时候，老爸驾着一叶帆船出海捕鱼，回港靠岸的位置就在这附近，那时的小黄，就和一群渔民子弟沿街打闹，在这一起度过童年。


后来，读书，工作，成为电脑工程师，做企业高管，几十年职场打拼，老黄去过很多地方。但只要有空，他还是习惯回到这里，从发小在市场的铺里拎点鱼虾，一帮人在老饭店里吹水吃饭，喝到深夜不知归处。
不过今天到香港仔，黄德成是来赴一群老友们的排练之约。距离上一次老友相聚，已经半年过去了。


七年前，老黄突发奇想，想着练个乐器玩。他拉上发小李彩华一起报名参加萨克斯风班。刚开始，李彩华有些犹豫，最入门的一支萨克斯风，价格也要一万多港币，李彩华虽说是开海鲜档的老板，终究赚的还是辛苦钱。


没成想，几堂课下来。老黄带着老李成功入坑，两兄弟不仅学得津津有味，学成之后还和同班同学成立起一支老年管乐队。几年来，这支队伍扩张到十几人之众。四年前，老李凭借与水警常年积累下的交情，不仅借得警队在香港仔的礼堂作排练之用，还被警队收编，正式成立 " 耆乐警训管乐队 "，成为了一支经常进入社区，在各种警队宣导活动中的 " 正规军 "。


老黄平时风趣幽默，一到了吹奏排练的时候，却格外认真，有时大家合练效果不理想，他会半开玩笑说，" 不练好了不准吃饭！"
工作原因，黄德成总在香港和内地之间来回穿梭，交游广阔的他成了乐队的 " 经纪人 "。过去两年间，十几号人浩浩荡荡，走南闯北，演出超过一百场，竟成了香港名气响亮的老年文艺团体。
2019 年，老黄和队友们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江南巡游。他们先是到上海，观摩了和平饭店的老年爵士乐队，紧接着又到泰州扬州登台表演。有朋自远方来，老伙计们的演出自是博得不少掌声与喝彩。晚上落座吃饭，一群香港老头，操持着歪七扭八的 " 港普 "，和当地接待的朋友勾肩搭背，喝成一片。据说那晚，队里吹长笛的老张，创下了一个人吃 16 只大闸蟹的惊人纪录。


排练的时候常常吹得口干舌燥，老黄常拿啤酒解渴，喝完吹奏更加起劲。
去年，修例风波闹得满城风雨，香港水警也难免成了暴徒攻击和冲撞的目标。无奈，警队和李彩华打招呼，水警在香港仔的场地被封死，排练场地没了着落。老李一咬牙，把自己海鲜市场对面的办公室腾空出来，给兄弟们作排练的场地用。


到了今年 1 月，新冠疫情凶猛，香港风声鹤唳，因为限聚令，也出于切身的安全考虑，老朋友们只得各自散去，停止了合练。
一晃半年时间过去，限聚令终于放开。久违的老友们终于在李彩华的 " 排练室 " 里重逢了。虽然没有过去水警的礼堂宽敞明亮，大家还是分外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排练场地。许久不见，队友们脸上藏不住兴奋与笑意，晚上 6 点全员准时到齐，开始了半年来的首次合练。


大家排练的曲目，都是坐在一起商讨而来。


钟老师是队里的小号手，过去在中学做校长的他，有着几十年的音乐功底，大家一致商定好新的曲目后，就由他为各个声部和乐器写谱编曲。两年时间，已经积累下厚厚的一本曲谱。
一本曲谱，横跨中港台几十年的华语流行乐史，也印证着他们这代人，人生行进，终又交集的轨迹。


乐队里，有解放前举家迁往香港的上海后裔，也有改革开放后迁往香港淘金的上海第一代移民，《上海滩》《玫瑰玫瑰我爱你》自是他们最爱的歌曲。


《往事只能回味》，印证着队员从内地到香港，辗转到台湾，终又回到香港的特殊人生际遇。


《今宵多珍重》演绎的，是正值风华正茂时，香港的五光十色与他们的意气风发。


《狮子山下》讲述的，是香港人努力做好这份工的狮子山精神。
而一首《歌唱祖国》，成为了经历过风云诡谲历史的老港人们最后奏响的同一首歌。
晚上 7 点半，合练结束。循往例，总是要排练到 8 点左右再到隔壁餐厅聚会的，不过今天算是乐队半年来的首次开张，大家的叙旧之情颇有些急不可耐，索性提前收工，拎上两瓶酒，直奔餐厅而去。


大家每次排练完聚餐，桌上最精彩的亮点一定是老李铺里拿来的鲜货。
疫情趋缓，心情自是畅快，这晚的饭局，" 香港国安法 " 成了大家热议的新话题。虽然到了退休的年纪，可无论是子女的就业、工作，还是家里的生意、事业，都因去年的修例风波而带来了不小的影响，就连好好的排练场地，也因暴徒的攻击而被无奈取消了。


李彩华说：" 我们渔农界，最爱国，当然支持国安法！因为我们做海鲜生意，从我们上游的渔业界，到下游的餐饮业，没有社会的稳定，不依靠政府的支持，怎么活得下去？说到底，在香港，哪个行业不都是这样？"


国家安全法在香港落地，令不少香港人对未来的生活重拾了期待。
而黄德成，退而不休，从去年开始，他仔细盘点自己在 IT 行业积蓄了一辈子的的资源和力量：他想要回到内地，继续大干一场。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年纪，依然像个年轻人一样，充满着创业的干劲：" 我的团队里，有三个来自 MIT 的高材生，我们有一大堆的好点子、好创意。只要疫情结束，我们和内地重新通关，我就要把这些专利技术带到内地去，一定能有很广泛的用途！"
" 这样，我还能多多把我们的乐团，介绍给内地更多的地方，和更多的朋友！" 说罢，黄德成狡黠一笑，端起半杯白葡萄酒，一饮而尽。
栏目主编：洪俊杰 本文作者：董天晔 文字编辑：董天晔
图片摄影：董天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