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季的你，被忽悠绝望了吗？

华夏茶艺

往年过年回家，我妈都会给我安排一个保留节目：到全县城最好的餐厅，见她朋友的孩子。
不是相亲，是以“过来人”的身份，给即将升学或者毕业的弟弟妹妹“指点迷津”。
今年饭没吃成，保留项目却成了绵延好几个月的线上咨询。尽管隔着美颜滤镜，我还是感到，这届年轻人，比往年来得更迷茫些。


每届毕业生，都是最艰难的一届。／图虫创意
2020 年的毕业生，一个寒假放到了暑假，还没开学就要毕业，一毕业就要失业。半年没去过一场春招，毕业照还得靠集体 P 图；想留学的，更不知道何时才能启程。
我想告诉他们“会好的”，可话一出口，却连自己都觉得无力。
因为只有时间，才配讲一句“会好的”。
这个道理，在毛不易和 B 站合作的一首新歌里，被讲得尤其透彻。歌名《入海》，是一首送给过去和现在所有毕业生的歌。


时间会回答成长
成长会回答梦想
梦想会回答生活
生活回答你我的模样


被消费情绪的年轻人
2020 年，对于毕业生而言，当然会是极其艰难的一年。
可以想见，要不了多久，就会有一大波标题袭来，把这轮毕业焦虑推向顶峰 ——
“我，2020 应届生，别无他法，只想延毕”
“这届毕业生到底有多难？”
“ 874 万人在线失业，我太难了” ……
乍一看，危机真真切切，焦虑实实在在。
只是，喧噪的互联网舆论场早已反复证明，过分的情绪渲染百无一用，反而会使人群走向对立和分裂。
焦虑的源头是危机。
几年来，我积极关注“ Me too ”运动。它的危机来源十分清楚且正义：女性的尊严和权利，在全世界各阶层范围内被侵犯和践踏。
“ Me too ”运动顺带着引来了新一轮的平权普及，意义重大。但在某些时候，它却难以避免地被曲解利用，滑向非理性的性别对立。
最近的一次，Papi 酱在微博上被口诛笔伐 —— 因为她作为一个大众眼中的女性，没有给孩子冠以母姓。


被曲解的“独立”女性。/ 微博截图
过去几年，房价高企，职场标配“ 996 ”。公号标题各个才华横溢：“第一批 90 后，已经秃了”“你的同龄人，正在抛弃你” …… 年龄焦虑，加剧着职场的年龄歧视，也进一步透支着青年；财富焦虑，刺激着阶层对立，蛊惑着超前消费。
被透支和被蛊惑的年轻人，并不知道前方可能是万劫不复。
过去的事情无数次证明，当一个人被“以群分”，以群体的名义被定义，总免不了地，要自觉地对立些什么。而这正是焦虑爆款文，可能给处于危机中的人们带来的最坏影响。
对于 2020 年的毕业生来讲，这种影响，可能就是将自己这一代人与所谓的社会“既得利益者”对立，滋长怨愤、积蓄不满，产生社会戾气。


越难越必须理性对待当下
问题是，事情真有这么令人绝望吗？
不妨猜一猜，如果你在网上搜索“这届毕业生到底有多难”，会搜到什么？
如果翻得页数足够多，你会搜到：
2019 年毕业生有多难？2018 年毕业生有多难？2017 年毕业生有多难 …… 当然，还有 2020 年的毕业生有多难。
总结一下：
1、贩卖毕业焦虑，是每年的必备操作。
2、没有哪一年的毕业生，是真正容易的。
事实如此。
2003 年我读高中，老师每天念叨：“现在阿猫阿狗都能上大学，大学生已经不值钱了。”
老师说得没错。那一年，1999 年高校扩招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，僧多粥少。一出校门，迎面遇上的就是非典，就业形势像极了今天。
那年的毕业季新闻也热闹，关于“北大才子长安街头卖猪肉”的报道，铺天盖地。
于是，研究生扩招，毕业生分流。三年后，扩招后的第一届研究生毕业，发现自己贬值比大学生还快。


不断贬值的学历，令人焦虑。／图虫创意
没有一年是安安静静的。2008 年雪灾、汶川地震、紧接着是次贷危机。
次贷危机绵延到 2009 年。那一年我在媒体实习，蜗居于报社后年头不小的老楼里，墙面黝黑、管道油腻，有老鼠啃脚趾甲、蟑螂啃手指甲。
一起实习的小伙伴看了这条件，竟十分羡慕，她说，她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单人床大小，老鼠来了都跑不开。
我清楚地记得，那年在武汉，住在汉口的叔叔开车载我过长江大桥，他问我：“次贷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我把报纸上读来的东西贩卖给他听。他又问：“会影响就业吗？”
那位叔叔是名武警，参加过 1998 年的抗洪抢险。今年武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，他老婆临产，孩子差点儿找不到医院接生。


谁能想到，这个冬天的危机爆发在武汉。／图虫创意
随后几个月，我向每一个有招聘需求的媒体投递简历，却没能获得一次面试机会。直到一年后，我才找到第一份媒体工作。而我，已经是那届实习生里运气最好的了。
B 站《入海》的 MV 里，直播的男孩，教游泳的男孩，炒菜的男孩，和时间赛跑的男孩，都有着同一张面孔。或许这正是因为，他就是千千万万个你我，是 2003、2009、2019、2020，是这么多年来一届届同样窘迫的毕业生。
你是否和我一样
带着倔强不投降


黑天鹅一直在那里
2020 年的艰难，当然不只是这届毕业生的。
二月，我有朋友拿到史上最低月薪 287 元，有朋友被告知上了裁员名单。三月，几个自由职业的朋友，彻底断炊，全靠借呗花呗活着。四月，年前嚷嚷着离职的朋友，已经开始习惯手拿半薪出全勤。五月，全中国复工了，做剧场演出的朋友，还是看不到一丝复演的希望。
但这些事情，他们都是笑着跟我说的。


全中国复工了，剧场仍看不到复演的希望。／图虫创意
疫情期间，最令我触动的，是林生斌的故事。那个在杭州保姆案中失去了妻子和三个孩子、全世界最悲伤最倒霉的男人，在疫情爆发第一时间，想方设法搞来了 5000 个口罩，捐了。
2017 年，家中突遭变故后，林生斌旅行、皈依，唯独拒绝看心理医生。因为他担心，医生会让他忘记，而他最不能接受的事，就是忘记。
2020 年初，林生斌开了一个淘宝童装店。淘宝店的名字，就以自己、妻子和三个孩子的名字命名，每天必须不停地念叨。
林生斌总让我想起那些难忘的影视角色 ——
那个在《海边的曼彻斯特》里，因为大意酿成火灾，失去了三个亲生儿女的男人。纵使他的世界早已崩塌，生活也仍要继续。
那个倔强地在公路边竖起三块广告牌，来和警察局对峙的母亲。就算全世界都已经放弃，她也绝不会放弃寻找奸杀女儿的凶手。


世界崩塌了，生活也仍要继续。／《三块广告牌》电影截图
我们总以为自己会安宁平淡地过一生，以为突如其来的风险不会降临己身。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白天鹅，没有黑天鹅。可黑天鹅一直在那里，它才是生活的常态。或大或小，它总会在我们生命的某个时点造访。
这个冬天之前，我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放一个如此漫长的寒假；就像我的父母，也从没想过他们的铁饭碗会在十六年前的某一天打碎。
每代人都有自己需要际会的黑天鹅，而我们读书明理，体察世事，经历所有漫长的准备，不过是为了在它到来的那天，沉着、勇敢地去面对它。
在毛不易那首《入海》的最后，我最中意的歌词是这样写的：
海洋会回答江湖
江湖会回答河流
河流会回答浪潮
一起跃入人海
做一朵奔涌的浪花
既然黑天鹅就在那里，浪花也从不平静，那不如勇敢一点，就这样纵身入海，一起奔涌。


作者 | 骨猪